原标题：清华附中校长王殿军 学校教育一统天下的时代已过去

　　近日，第五届一对一教学探索西山国际峰会在人大附中西山学校举办，峰会主题为“深耕内涵，走向未来学习共同体”，清华附中校长王殿军发表了演讲，他开场指出，“我们今天的教育已经不是学校教育一统天下的时代，所以教育同仁应该意识到时代的变化，我们学校教育可能也得跟着变!”

　　王殿军指出，随着时代的发展，世界各国都在调整教育教学目标。中国美国等都有一些新的评价体系。

　　对于学生核心素养的培养，在王殿军的眼中，绝不应该是“学什么考什么”。他认为,一个人的一些特殊素养必须用那些不在目前高考选拔中的学科才能培养出来。他肯定了非高考科目学习的重要性，还建议“应该把这部分教育的内容和学生的表现也纳入到选拔考试的范围”。

　　提到清华附中培养人才的方法，王殿军谈到，“努力的让孩子变聪明，变快乐，变得更加积极主动，所有的成绩自然就会出来，这是我的法宝。”

　　(清华附中校长王殿军)

　　以下为王殿军演讲全文(多 整理编辑，有删减)：

　　学校教育一统天下的时代已过去

　　我给大家分享的是学习方式和教学方式的改变，刚才洋葱数学的杨总(杨临风)分享了一种非常有意思的教学学习的方式，可见在我们常规的课堂之外学生们可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在学习某个学科，或者某个内容。

　　这就告诉我们今天的教育已经不是学校教育一统天下的时代，所以我们在座的各位教育同仁应该意识到时代的变化，我们学校教育可能也得跟着变!

　　我想这个时代给学校带来好多变化有时候是我们都想不到的!有些东西一夜之间出现，比如，前一天某个人还是大明星一堆粉丝，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发现一堆负面消息出来，立即就由天上到地下。原来说这个人原来这样啊?现在消息变化太快;另外，新的事物也变化太快，现在新的技术都在不断的变化。

　　我认为这些变化终将会对教育产生影响，但我个人认为教育在新技术下，教育的变化是最缓慢的。这个慢并不是我们教育人落后，而是我认为教育是比较慎重的，就是说在我们没想清楚没看清楚之前，我们需要有一个接受理解，然后转化，让它在教育上发挥作用。

　　所以我特别欣赏咱们这次的主题，“深耕内涵”，就是真正让这个技术或者信息化对于教育教学的内涵发生意义的时候，可能比那种简单的很炫的应用要更有意义。那么这种变化可能影响的是我们的理念和目标，也可能影响我们教育的内容。

　　在今天来之前，有领导到我们清华附中进行调研，谈到教育除了分科教育之外能不能有一些综合型的教育?就是在大概念下的一些教育，就相当于大家知道有个《科学教育的原则和大概念》的这个书影响很大。我们现在的教学都擅长于分科教学，现在连洋葱都分数学洋葱还是物理洋葱，将来我们的教育也应该有一些综合的。

　　另外教育的方式方法可能在新技术下影响更大，所以我今天就围绕着这个新的时代给教育带来的一些变化，包括我们清华附中是如何调整教学的，给大家分享一下。

　　包括中国在内世界各国都对学生有新的评价体系

　　首先我说新的时代各国都在不断调整自己的教育教学目标。

　　这个变化可能大家不是特别注意，因为对于一线的老师和学生来讲它看到的是教材，看到的是老师每一节课讲了什么东西。而实际上在这更高层面它还有一个就是说，我们为什么要讲这些东西?为什么要开展这些教育教学活动?实际上最终目标是要培养我们学生具备某种能力，掌握某种技能，懂得某种知识，它是要培养人身上的一种能力和素养。

　　所以这些教学的内容和方式都是为培养学生具备这样的素质和能力服务的，所以，在顶层各国实际上在不断的修正自己对学生培养的目标。

　　我们国家2016年提出《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包含文化基础、自主发展、社会参与三个大方面，可以说对培养个人的修养方面、社会关爱方面、国家情怀方面都提出了一些要求，目的是培养一个全面发展的人。

　　就拿社会参与中“责任担当，实践创新”这个方面来讲，它包含社会责任、国家认同、国际理解、劳动意识、问题解决、技术运用等。我们所有的课程和教学活动最终实际上是让我们的学生在这些方面都具有很大的发展和进步，学校教育其实就是要做这些事。不是我们仅仅是要编一个数学教材、物理教材，而是目的就是要培养学生的这些能力和素养。

　　在过去的这一二十年里，全世界各个系统都在针对教育提不同的要求。有一些非常流行的提法甚至包括经合组织(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美国、英国都在提，还有一些教育组织也在提。比如说有一个大家非常了解的，就非常流行的培养4C的能力，即包括交流能力、创新能力、批判性思维与问题解决能力、合作协同能力，每一个组织都会随着时代的变化会给自己要培养什么样的学生，或者学生要具备什么样的素质，都会有一些新的要求。那这个要求一变，我们的教育形式和内容就会有调整。

　　在信息化的时代，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有一些其他方面的要求?这些要求说出来是几个词，但在我们学校教育里面可能就有一系列的活动，或者一系列的课程要去培养这些素养。如果你认为它重要那你就得要去发展和培养它。如果你认为它不重要你可以不理它。

　　美国顶尖高中联盟提出新的学生评价体系，重视八大能力

　　我这里顺便也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年比较流行的，也就是说美国其实也在不断的调整他们对于学生培养目标的要求。那么最近我们遇到过两位参加过这个MTC(近百所美国顶尖私立高中组成的联盟Mastery Transcript Consortium)这样一个评价新体系新标准的设计者。其实从这个新体系里你就会看出来，它现在关注一个学生身上所具备的素养，其实也就是我们培养目标。因为它要考评什么，评价什么，那我们培养的时候就要关注什么。

　　那么这些提法跟中国的核心素养有密切的关系，但是有些提法可能更加高位一些。他的提法里面一共有八大能力，他们正打算把这八个方面的能力就作为未来评价和选拔学生，包括一流大学招生的重要依据。

　　这八个能力是：

　　第一个能力是复杂的分析和创造性思维;这一块我就印象比较深的是，在中国的教育体系里我们更强调的是知识，就是这个孩子的知识是不是渊博?基础是不是扎实?我们对于知识的系统性、完整性、扎实性非常非常强调。但是在许多西方的教育体系里面它更强调的是人的一种分析问题的能力，就是面对新问题的时候你如何去分析它?如何去找到解决的办法?

　　遇到一个大家都没遇到的问题，你的创新性的思维，申辩性的思维能够体现出来。过分强调知识就不对，当然完全不强调知识只强调思维，思维也没有载体也没有基础。所以我觉得中西方的教育一定要融合。那么这个就是关于分析和创造性的。

　　第二个能力是沟通能力和表达能力;沟通方面，我们中国也讲究沟通，但是我们现在的高考里面，我们更强调的是书面的沟通，比如写个作文，但是我们不是特别强调这种口头的表达能力。我曾经在参加数学大会的时候遇到一个数学家，发现美国的数学家都是个演讲家，后来我发现在美国如果要当官必须会演讲。总统是靠讲故事，靠辩论然后才赢得投票的。

　　当然表达能力还得基于你有思想有想法，要不然你说什么?所以这个表达我觉得我们过于强调书面。而且我书面的东西有时候强调编故事，你说写作文有多少真情实感?有多少真实的故事?总要让孩子们想象。所以这里所说的表达我认为应该是真实的思想，真实的情感，真实故事的组织和表达，要打动人，这一块我觉得我们中国的教育是个欠缺。

　　第三个是领导力及团队合作能力;我们的教育也不是特别强调领导力和团队合作力。中国人比较谦逊，我们一说领导力大家就把“力”扔了，就认为是“领导”。其实“领导”有什么不好?领导这是一种能力，与当官没什么关系。它的意思就是一个团队合作的号召力，凝聚力，战略的眼光，领导应该是这些东西。干什么都需要这些东西，不是说当官的需要，这块也是我们比较忽略的地方。

　　第四个是信息技术及数理能力;在信息化时代对信息方面的能力要求也是非常具体的。我自己认为我们在许多方面确实还值得向美国或者西方国家学习，我不是崇洋媚外，我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能和他们有一样的水平或者超过他们。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学科的这种扎实性、系统性，他们也羡慕我们。我们有班级他就没有，我们的歌就可以唱《同桌的你》，他就没法唱。因为同桌的你老不固定，《住在上铺的兄弟》他也没法唱。

　　第五个是全球视野;这包含a，要对他人不同的价值观和习俗保持开放的心态;b，要理解非西方的历史政治宗教文化等。比如说第二条，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理解非东方的一些这种东西?全球视野不是一句话，全球视野就意味着你对很多东西要理解要了解，要互相能够沟通，我们要有这样的境界和情怀，全球视野其实要有这个胸怀，要有这个角度。

　　第六是鼓励冒险精神和探索精神;这方面我们也是缺少的，不敢于尝试。我们总是遇到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枪打出头鸟，千万千万走中间。我们习惯做任何事情，尤其是人群干事的时候，我们既不盲目冒进，也不变成落后，都挤在中间。这就是我们教育里面缺少鼓励孩子们敢于有新想法，敢于尝试自己的新想法。

　　第七是品德和理性兼顾的决策能力;这个也是他们最近比较强调的，包括正直、诚实、公正，尊重他人等等，有勇气对抗不公的境遇等。见义勇为其实应该是这个里面的一部分。

　　第八是思维习惯。可以看出他们对思维很重视，我们对背诵很重视。我觉得我们整个社会体系里面还是应该鼓励创新，鼓励新的思维方式。

　　我记得很久以前，两三年前我就读过这本书，今天在准备这个的时候特意把这本书找出来，多元智能领域之父写的，在教育界非常有影响的，他有一本书就是《奔向未来的人》，我们今天要培养在未来能够驾驭生活或者发展得更好的人，应该具备五个方面的心智。这五个方面就是“专业学术之智”、“综合统筹之智”、“开拓创新之智”“尊重包容之心”和“责任道德之心”，我觉得最后两条特别重要。

　　在线教育的缺点是没办法实现人和人之间很细微的互动

　　前面跟大家分享的就是随着时代的变化，各国在调整着自己的培养目标、培养的要求或者说考核的标准。在这个时候顶层的目标一变，底下的教学内容和方式就会发生变化。

　　实际上有些变化是主动的，有些是被动的，比如说刚才我们前面提到洋葱数学CEO所讲的，关于洋葱数学或者洋葱课程的这一套东西，其实就是在信息化时代才能实现。如果没有互联网，没有在线教育，那这套东西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学生在那么广的范围里应用。因为你手里面拿不到这个东西，同时也不可能使用。有些变化是技术带来的，有些是因为我们要改变培养目标不得不调整培养内容和手段。这是两个结果。

　　提概念和目标容易，但是提出落实，实现目标的路径和方法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学校教育我当校长十二年，我认为是非常非常难的，你得仔仔细细的思考和琢磨。我们现在认为学校教育的内容和方式实际上是实现这种培养目标最关键的地方。

　　通过大家一对一内涵式的学习你就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但是不是 的，有好多的学习方式替代了这个。我可能是清华附中的学生，但是我数学课学的是人大附中西山分校老师的一门数学课，再放到网上。

　　我特别希望能够有个真实的老师在哪儿，他能够有头像，能够有表情。在教学当中，如果我把我做成的动画在这儿给大家讲，你看看和现在跟我现实讲不一样。

　　在线教育就有些有争议的地方，也是说，它的缺点就是没办法实现人和人之间很细微的这种互动，没办法实现表情的交流。可能他们有他们的难处，因为一旦有人就有肖像权，这个课程就有版权，到底收钱不收钱?动画是不会向你要钱的，你做它的时候要钱，做出来以后它是个抽象的形象。但是人呢?如果我给你讲一门课到处播，我肯定想你点完之后的分播费肯定要给我一点点吧?

　　我们中国教学内容的变革一直侧重知识，忽略了跨学科。尤其课程比较单调，本来就单调再加上考试只考那么几门，最后就越发单调了。基本上好多学校是考什么我才教什么，这个就非常可怕。而且教的东西又没有层次性，所有孩子学得都是一样的，难度都是一样的进度都是一样的，这个我不太能接受。

　　在清华附中我们会在课程体系里进行调整，我们就会分三个层次，学生说你再分细了比较麻烦。我们数学分九个层次，我们对学生很了解，他稍微进来一考试我们就知道他应该适合在哪个层次里学。当然，我不认为所有学校都是九个层次，但是确实存在这样的学校，因为我去以后都给他们交流过，他们也告诉我这个层次区别在哪里，它的难度、深度甚至和内容的多少都不一样。这样的话有些觉得学起来有点轻松，有些觉得特别困难。当然，不管你轻松还是困难你都得学。

　　我认为新时代人们获取知识的方式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学校教育的内容和教授这些内容的方式和手段我同意，我也赞成进行调整，包括我们信息化的手段。但是学校教育的这种变革我觉得要调整我们过去的思路，就是不要仅仅讲前人已经总结出来的知识，而是让孩子们运用所学的知识去攻克问题。

　　学校的变革我认为有几个转化，一个是课程为中心单学科的这种课程，我们要弄成跨学科的。这个我只是点到为止。归根到底理念变了，教学内容变了以后下来第二个层面就是教和学的方式我同意刚才杨总的观点，就是一定要发生变化!这个变化是要不变的话我们学习是非常困难的。

　　清华附中跨学科教学已开展三四年，重视体育、艺术和科技

　　最后，我想讲一讲我们清华附中的一些做法或者我们的一些实践。第一个我们要围绕着中国核心素养的要求，对我们的课程体系、教学过程，丰富的这种课程，特色性课程要进行设计。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这些方面努力，所以我们建了一个系统的清华附中的课程体系。

　　清华附中的学习方式，也讲究独立思考，探究式。特别是跨学科的教学已经开展了三四年了，应该在国内比较早的，尤其我们重视体育、艺术和科技。我认为一个人的一些特殊的素养就必须用这些学科才能培养出来。但是遗憾的是这些学科都在高考的选拔里面不考，所以许多的学校校长、老师其实没有认认真真开这些课。也许你的学生最后分也考得不低，大学也考得不错，但是这些孩子未来走向社会他的一生当中，他缺少了好多的素养。他没有一个体育爱好，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没有一个艺术修养是什么样?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我们未来对于高校评价和选拔学生的方式还是应该变化，应该把这些教育的内容和学生的表现也纳入到选拔考试的范围。

　　我们的课程体系有一个漂亮的图，由于时间关系，我就不给大家详细讲了。中间的柱子就是国家课程三段，最底下一般所有孩子都学的，中间那段就是这个孩子可能比别的孩子要 一些，但是它又不是特别 ，中等，我们就学拓展性课程。到最上面蓝色的那块就是特别 的，搞一些竞赛等等。

　　此外，我特别重视在中国这么大的土地上把学生放出去做一些社会考察，考察的时候不是玩，都带着综合的问题完成这个任务。那有一个学习手册它实际上是一个综合课程，这个学习手册非常的详细，就是说站在文科的历史上，自然的地理的东西，学生在这个考察过程中要把这些课题研究清楚，然后把这些任务完成，所以我们真正的是研学。而这件事情并不是教育部提出之后我们才做的，教育部提之前我们都做了七年，就是每一年无论它是哪个年级我们都要出去为期一周的这种学习。如果说我们清华附中这几年高考成绩之所以 并不是我在那些考试科目上下功夫，而是在这些方面下功夫。大家就会觉得这一点逻辑，聪明的人考试那都是小菜一碟。

　　这就是我们教育其实作用也不是加强学科，他让孩子们对学科有更深的理解，对思维的发达程度有更好的提高。这方面提高之后这种通用的能力用来解决具体问题，就不会费劲。所以努力的让孩子变聪明，变快乐，变得更加积极主动，所有的成绩自然就会出来，这是我的法宝。我们初衷除了国家课程体系的必修课之外，我们更多的是提供特别特别丰富的这种活动和课程让孩子们学，孩子们学得特别快。

　　那么这种平台有时候清华附中自己学校也非常有限，实验室也有限，老师也有限，所以我们要充分借用校外的资源。比如，我们跟清华离得特别近，我们可以进清华大学，然后可以进清华大学的实验室、图书馆、食堂，就是说学生无形中就跟那些状元、博士这些人在一块吃饭，可能没准也能熏陶一下。所以这种校外的资源和环境对学生也是一个研究。圆明园也是我们的一个课程。

　　还有，我们也吸引了很多国外的资源。我们的科技教育方面的合作伙伴就是托马斯·杰斐逊科技高中，这个学校在美国叫TJ，跟我们大概有五年的合作历史。我们的创新教育有非常之多，我认为，学习成绩的好坏不完全取决于实践，应该是取决于效率。效率高时间就可以短点儿。这就和我到这儿一样，我来的时间不取决于时间而取决于速度，要堵车的话那时间就不好说了。所以速度要快，距离是定的，当然我就到得早。学习一定要注意效率，而效率取决于什么?好多时候取决于学生愿不愿意学，有没有积极性，有没有动力。那么他够不够聪明，他爱学习但是学不会，这个效率也上不来。

　　我们学校这些活动让学生能够激发他学习的动力，因为他要用到知识发现不学好不会用，所以这是解决的问题。包括我们的创客空间，能够把学生的想象力、好奇心激发出来。我们是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资源，搞一切灵活多样的形式让孩子们一天到晚玩这些东西，玩这些东西以后带动了他们学科学习的积极性。特别是我们在托马斯·杰斐逊科技高中的合作下，我们建立了八个重要的探究性的实验室，有好多的课程和课题。有些研究项目就在这个里面。

　　我今天给大家讲的意思就是说，当我们对人才培养的目标发生变化的时候，我们就会调整我们的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学校就在自己组织教和学，学什么东西用什么方式学，在这个问题上要下功夫解决好。只有解决好了你的孩子才能够培养出那些素质，才能达到大家希望的培养目标，在未来的评价当中才能够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