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原标题: 从《银翼杀手》看究竟何以为人? 在WISE开幕式上播放了一个短片,回答了这个问题:创造力和协作能力使我们成为人(Creativity and collaboration m
原标题: 从《银翼杀手》看究竟何以为人?
在WISE开幕式上播放了一个短片,回答了这个问题:“创造力和协作能力使我们成为人(Creativity and collaboration makes us human)”。接下来的几位主旨演讲者也从不同方面表达和论证了各自的观点。
来自耶鲁大学“人类天性实验室”的教授尼古拉斯·克里斯塔基斯(Nicholas Christakis)做的研究很有趣。他分别研究了 “无心为之的社群”(比如由失事船只的船员们在荒岛上建立的社群)和 “有意为之的社群”(比如南极上的科考站),发现无论是哪种情况,能够生存下来并可持续发展的社群都具有相同的特质——他称作 “the Social Suite” ,包括:身份认同、合作、爱、友谊、网络、教学等要素。
另一位主旨演讲者是亚美尼亚现任总统 Armen Sarkisdian。这位前牛津大学的物理学家强调了从 “量子世界” 的视角去看待如今的社会及教育,指出教育的作用是发现和发展每一个个体的潜力,而这样的教育一定是伴随着文化、道德和价值观的,因为只有这样,学习者才会通过学习找寻到生活的意义。
这位学者风度十足的总统说道:“没有价值观的教育带来的只能是道德的荒漠。(Education without values creates a moral desert.)” 这句话让我想到了理查德·J·帕斯托斯基(英国教育改革者,社区大学的积极倡议者)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在1942年1月20日的万湖会议上,纳粹的高层们谋划了‘犹太人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即对欧洲犹太人的屠杀。当时超过半数的会议参与者都有博士学位。” 这些纳粹的博士们算是受过教育的人吗?或者,算是人吗?
这样看来,《银翼杀手》里的那个关于同情心与同理心的测试真是一种天才的洞见。曾经,人类把自身和动物相比,反思何以为人。在体力上,人比不过很多动物;但是我们在智能上远超动物们,更何况人类还有道德;所以人是万物之灵。
现在,人们把自身和机器相比,再次反思何以为人。在体力上,人比不过机器。在智能上,如果只是处理简单的(simple)问题,人类通常比不过机器;如果处理的是复杂(complicated)问题,人类经常也比不过机器;如果是处理错综复杂的(complex)问题,那么人类目前还是比机器胜出很多,而这类问题往往蕴含着价值判断和情绪情感等因素。
最终能区分人和机器的,正是人类所具有的的这些情绪、情感、道德,和价值观。教育理应在这些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不仅是因为这些方面对人的认知发展有好处,也不仅是因为这些方面已经被广泛地证明是一个人取得职业成就的关键因素;从本质而言,教育只有通过在这些方面发力,才能真正帮助我们 “成为人” 。
本届 WISE 为期两天,一共有70多场各种类型的活动。所有的活动内容可以分为六个主题板块:终身学习型教师、脑科学、身心健康、技能与品格、教育资源的优化与整合、应用技术提高学习效果。每一个板块都可以看作是从一个特定的角度,回应着教育应该如何帮助我们 “成为人”。因为时间有限,我只能从众多的活动中挑选几个自己最感兴趣的参加。
围绕社会情感(Social Emotional)的讨论是其中之一。通常人的全面发展包括三个维度:身体的、认知的、社会情感的(还有人会加上灵性的,但还不能算是主流)。主流学校教育里长期以来最重视的是学习者在认知方面的发展,而最忽视的则是社会情感方面的发展。随着对人何以为人的反思,“社会情感的发展”理应在教育里得到更多的重视。
现实里,确实有越来越多的学校和教育机构开始把SEL(Social Emotional Learning)纳入到教学之中。但是有必要指出的是,支持学习者在社会和情感方面得到发展,需要的不仅是课程,还需要对物理环境进行重新设计,以及教育者在心智上的转变。如果仅仅把SEL当做是一门课程,认为在课表里排进了几节SEL课程就算是重视了,那么这种行为本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 “反SEL” 的。
事实上,如果真的重视SEL,甚至不一定需要专门开设相关的课程,而是在任何的教学活动和教学场景中都能体现出SEL的元素,帮助学生在这些方面取得发展。从设置专门的 “情绪空间” ,到由学生自行商议规则参与管理学校事务;从学科教学中加入文化多元性和价值观的审辨性思考,到项目式教学中小组活动的设计和反思;这些都会有助于学习者在社会和情感方面的发展。
或许最简单易行的一条建议是:在和学习者的对话中,在询问 “你怎么认为(what do you think)” 之前,先问一句 “你的感受如何(how do you feel)” 。(更多的日常教学实践案例可以参见Aha学院翻译出版的《青色学校:进化型组织在教育领域的应用》一书。)
同时,这让我想起另一个相关的例子。很多学校都希望孩子们爱上阅读,然而他们的做法却是让孩子们在规定的阅读课上在规定的图书室里集中阅读。这种时间空间上 “双规” 的阅读方式,本身就是和希望倡导的行为相悖的。相反,在另一些学校里,我们会看到图书散落在学校的不同空间,孩子们随时随地可以用自己舒服的方式随意地取阅。并在这个沉浸和自主的过程中,真正的爱上阅读。
另一个我感兴趣的话题是 “如何把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应用于整合式学习(holistic learning)” 。我感兴趣的不是 “神经科学” ,甚至不是如何应用,而是 “整合式学习” 这个词本身。对 “青色” 理念熟悉的人一定对 “整合式的(holistic)” 这个词不陌生,它体现出的是一种系统观,一种整体和局部之间的权力责任关系,以及过程和结果的整全状态。这些恰恰是主流学校教育里严重缺失的;准确的说,主流学校教育里所发生的正是 “反整合式的” 。
我曾在去年的教育创新交流会上做过一场题为 《教育的三个割裂与进化的三个方向》的主旨演讲。所谓 “教育的三个割裂” 指的是:教育中 “角色(role)和全人(soul)” 的割裂、学习和成长的割裂、目标和手段的割裂。以上面SEL教学为例,当一所学校以为开设了一门SEL课就等于重视了SEL的时候,割裂(或者说 “反整合” )就发生了。这种做法让SEL仅仅发生在了那堂课上,而非融入日常教学活动、教学场景,乃至润物无声的点滴之中。
反过来,整合式的学习首先是基于学习者的兴趣、热情,和好奇心;过程中是学科统整的,身体、认知、社会情感等各方面都参与并且都能够得到发展;学习的结果和目的是帮助学习者成为一个整全的人的(a whole person)。这种类型的学习在现实中还远未普及,也还有更多的实践需要探索和总结。
在那场论坛上,几位嘉宾关于 “神经科学如何应用于整合式学习” 的回答居然惊人的一致又简单:play!
我们当然不应该把这个回答当作是标准答案,而更像是几位嘉宾在有限的时间里给出的最现实最容易上手又最被忽视的行动建议。的确,玩耍在教育中的作用大大被低估了,并且随着学习者年龄的增加,玩耍在日常生活中——更不用说教育中——的比重逐渐减少。
神经科学的研究则表明,当真正意义的玩耍发生时,大脑负责情感情绪的那部分神经系统非常活跃。玩耍带来的是对人的信任、安全感,是在建构内在的力量;而学习的关键方面正在于关系的构建,这种关系的体现便是学习者相互的信任和支持。
还有一个话题在不同的活动上都被反复提及,那就是教育变革中教师的作用。在名为 “How can we unlearn how teachers learn” 的论坛上,分享者一致呼吁教师也应该被当作 “全人” 来对待,而不是作为实现某种目标的手段。
用不丹前教育部长的话来说:“教师不仅是教他们知道的知识,还教他们展现出来的样子。” 如果教师不能够成为 “全人” ,又如何指望他们教的出 “全人” 的学生?教师的成长需要自主性,需要教师之间协作式的学习,完全可以用自组织的形式进行。这就意味着学校的管理者在如何支持教师成长的问题上,不是直接给答案,而是要问教师们 “你打算如何做?”、“你需要我如何支持?”
类似这样的问题对于群岛里的各位创业小岛们一定不陌生。在群岛,很多的学习正是以学习者自组织的方式进行的。当这些教育创业者们想要学习什么内容的时候,并不会期待有谁会立刻提供一个标准答案,而是会首先思考:“我打算为这次学习做些什么?我需要从谁那里获得怎样的支持?” 鼓励学生成为能够自主学习的学习者,教育者首先也要能用同样的方式成长。